《秋埂遗趣》
秋深的田埂像被抽走了筋骨,稻茬稀稀拉拉戳着天,老磨盘就蹲在埂边那方青石板上——浑身裹着深绿的苔,圆滚滚的身子压得石板裂了道细缝,倒像谁故意嵌在这儿的一枚旧铜钱。
阿婆扛着竹篓打田那头过来,袖管蹭过磨盘的苔,指节敲了敲圆石面,脆响惊飞了石缝里的蛐蛐:“老伙计,今年倒会享福,歇着看云卷云舒,不像去年,转得石轴都发烫。”她的指腹顺着磨盘的圆边划,划到苔最厚的地方顿住——那圆,刚好嵌进她掌心的纹路里,像当年推磨时,谷粒在磨槽里转出来的圈。
转身时袖角扫到禾秸,惊得挂在梢头的镰钩晃了晃。那钩是用旧铁打的,曲着臂弯,像极了阿公生前抽烟时弯着的食指——当年阿公蹲在灶边淬铁,火星子溅在钩身上,淬出密密麻麻的黑斑,如今倒成了最亮的纹路。阿婆踮起脚勾下镰钩,指尖抚过那道曲弧:“你爷打这钩时说,曲要曲得刚好,能挑得起遗穗,能勾得住月光。”可不是么?钩尖还挑着半穗晚稻,稻芒上沾着晨露,亮得像撒了把碎银。
再往前两步,竹篓底碰着捆稻束。稻束用双绳圈扎着,两个环套得严丝合缝,像阿婆年轻时编的麻花辫。她蹲下来解绳头,指腹蹭着绳圈的印子笑:“昨日收稻急了,绕了两圈才扎紧——你看这圈,叠得比灶上的饼还圆。”绳圈松开时,稻束“吱呀”一声瘫在埂上,露出底下压着的三粒稻子——刚好滚到磨盘边,蹭了满肚子苔。
阿婆忽然拍了下大腿,唤孙儿从田埂那头跑过来。她指着磨盘、镰钩和绳圈,眼尾的皱纹挤成了花:“你看这老磨盘,圆得像剥了壳的蛋;这镰钩,弯得像你阿公的烟杆;这绳圈,叠得像灶上的双饼——三个物事凑在一起,可不就是今日要数的数?”
风卷着稻叶掠过埂边的溪,磨盘的影子在水里晃成个圆,镰钩的影子弯成道弧,绳圈的影子叠成个“8”——孙儿趴在青石板上数,数得溪水皱了脸,数得阿婆的烟卷儿飘起了云。末了阿婆摸出块硬糖塞给他,糖纸在风里展开,刚好是个圆:“甜不甜?”“甜!”“甜就对了——这数儿,比糖还甜。”
田埂上的阳光慢慢斜下去,磨盘还蹲在那儿,镰钩还挂在那儿,绳圈还绕在那儿——三个老物件守着秋后的田,守着阿婆的秘密,守着风里飘过来的饭香。孙儿啃着糖跑远了,阿婆坐在磨盘上摸出旱烟,烟卷儿的火星子一亮,把三个数儿都映成了暖的。【立即点击查看福彩3D十拿九稳专家预测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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